讀者問，東哥，你咋又刪稿了？

我說，沒關係呀，越刪我的讀者越多，因為大家都想聽真話呀！

我還是說過去十年的事吧。

A

那一年，我去任支隊長，第一天，退役的振來我辦公室，振退役前是支隊參謀長。

我問振，什麼想法？

振說，沒有，部隊挺好的，他一個農村孩子，能在城裡娶一房媳婦，副團退役，感恩組織，感恩部隊，但仇視領導。

我問，為什麼？

振說，一言難盡，太複雜了！

振退役后，開了一家餐館，我任職的地域是新疆最火的旅遊區，全國客人不斷，振的生意不好。

振來我辦公室說，哥，旅行團都是定點的，要的回扣太多，他不想掙黑心錢。

我問，什麼意思？

振說，能不能把支隊的接待安排到他那兒，打五折。

我說，沒問題呀！

後來，我給後勤處交待，今後有客人來就去振那兒。

後勤處長告訴我，上面有規定，自主擇業的幹部不能幹與消防相關的事。

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，然後把杯子順手摔地上。

我說，我們自己的人都不幫自己的人，他一個參謀長，沒有人脈，沒有朋友，天天和兵在一起，這幾年，大比武他流了多少汗，你們誰知道？我知道，我來之前是總隊的處長，我喜歡聽士兵告訴我真相，士兵告訴我，振是他們遇到的最好的參謀長。

振退役了，啥都不是了，但是，你們還有戰友情嗎？去他那兒接待，我違規嗎，他違規嗎，在你們指定的地方吃飯就合法就便宜嗎？今後有接待必須去他那兒，現結！不許欠帳！

B

我沒想到，我當支隊長的第一個星期來要帳的那麼多！

欠時間最長的賬是廖首長的，廖首長當支隊長時的基建款，那時候，廖首長好像已調遼寧當副總了。

廖首長曾是我的處長，一位一心為公的好領導，當年他建中隊是欠了幾十萬的基建款。但他改變了一個支隊的面貌和形象。他調離支隊近十年了，後繼的支隊長不認帳，

後勤處長說，前幾任支隊長說，廖欠的錢，他們為什麼要還？

我問後勤處長，當年廖支隊長在這搞營建，把這個支隊樹成全疆一流，他欠的錢是他吃了喝了嗎？不就是基建款嗎？為什麼不還？我們這個單位還有誠信嗎？

後勤處長說，沒錢。

我說，錢的事，你別管，有錢馬上還。

我當支隊長時，忠主任已轉業去了地方！

他的賬單放在我眼前。

一瓶酒錢，幾盒煙錢，累積下來，小五萬。

我說，先放這，我問下，然後，我問了當年的情況，幹部說，當年忠主任很不容易，那個年代風氣不好，忠主任墊了不少錢，這些錢，是內地來的客人，臨時要的，忠主任從小店賒的，他自己墊的錢不止這個數，多了去了。多數沒法記帳，記帳都說不出口！

這我懂得。

我交待後勤處，別干後人不理前人帳的事，錢的事，我來解決！

C

我們做宣傳，要花錢！

哲是我們的幹部，他的媳婦在廣告公司打工。

有人給我舉報，說哲參謀讓他媳婦干支隊的活。

我問後勤處長，萬八千的活，之前，你們有沒過詢價、比價。

處長說，詢過了，要價挺高。

我問，哲參謀家愛人提出的價比你們詢價高嗎？

處長說，不高呀，最低價。

我說，那些要高價的有哲參謀這麼認真去干好這件事嗎？

處長說，覺得還是有自己人策劃才最符合我們的需求。

我說，這個社會是人情化的，如果在同一條件下，為什麼不幫自己的人呢？我們的幹部容易嗎？長年回不了家，家屬打工也不容易，為什麼，我們不能支持自己人呢，給誰付錢不是付呀？

處長說，有規定！

我說，少跟談規定，我違反規定了嗎？一個團隊的成員，凝聚力比錢更重要！這是用錢買不來的。

D

我們被告了，在走群眾路線時，被告了！

理由是，我們有“以贊代罰”的行為。

那天晚上，凌晨一點，防火處長打電話說，支隊長，我在你家樓下，你能不能下來一下！

我下樓問，“以贊代罰”對這家企業有過嗎？

處長說，我們所有罰沒款都是交財政的，根本不存在。

我說，你別回家睡覺了，如果，我保護不了你，我也保護不了我們這個集體！你現在就返回單位，我給財政局長打電話，給我們開證明，明天上班前你把證明拿給我，證明的內容就是，罰沒款是全額返還的，我去總隊解釋。

處長說，哥，這個沒一點問題！我用人格保證，我們防火處沒有任何問題！

我回頭，看到他哭了！

E

我在天津培訓，接到指揮中心電話問，最近網上一篇寫消防的文章，很犀利，是不是您寫的。

我說，我看到了，意見中肯，觀點明確，我沒那水平。

指揮中心說，上面要求落地查人。

我說，我們內部人可能沒這麼高的理論水平，我真不如，嚴查！關我俅事！

第二天，指揮中心打電話給我說，查清了，是我們基層一個參謀。

我說，文筆這麼好，調總隊呀！

指揮中心說，領導說要處理！

我說，你給領導說，是我寫的！處理我吧！

F

振很不幸，那年洪水把他的店淹了。之後，振做其他生意，現在挺好，做的挺大。

有一次與振喝酒，振說，哥，在我最難的時候，你幫了我！

我從沒跟廖首長提過當年欠帳的事，但是有一次與忠主任吃飯，當時他已是地方某廳局的人事處長，忠主任說，東哥，還帳的事，戰友給他說了，謝謝您。然後一碗酒，一飲而盡。

從這個支隊出來，又去了另一個支隊任職，與哲參謀再沒有過交集，但每年瓜果下來，哲參謀會託人給我帶兩箱，沒有多的話，就一句，哥，謝謝您。

那次從公安廳紀委出來，總隊紀委書記吐副政委說，東，你太聰明了，讓廳政治部主任充分認可了我們在走群眾路線工作中的求實務真。我沒吭聲，吸煙，最後一口，我搖下車窗吐出煙氣說，首長，“以贊代罰”的事，我乾的太多了，唯獨這家還沒來得及下手。支隊的三台舉高車、三台宣傳車都是這樣來的！但這不是我個人決策，是地委書記簽字同意的。

我退役了，與朋友一起喝酒，朋友問，那誰你認識不？我說，年輕幹部我不認識。然後，朋友打電話，然後那年輕幹部來了，進來后，自己倒滿一碗酒，在哈薩克氈房中，我們盤腿坐，他，單膝跪地，酒碗舉過頭頂，敬天敬地再敬我，哈薩克最高的禮行，然後說，哥，謝謝您曾經保護了我，我納悶。他說當年那篇文章是他寫的，我釋然！一飲而盡！

那年，我做過一面文化牆，就八個字，“忠誠、愛國、敬業、奉獻”！

穿軍裝的歲月，問心無愧！

我去那個支隊時，支隊全疆倒數第二，我在那裡工作了三年，年年全疆先進！人心都是肉長的，你對下屬的好，下屬會用工作回報你，很多事，你不記得了，他們記得！

我離開時，幹部說，您把這個支隊的弦線拉到了最高點，不會有人再突破您了！

今天，我是一介草民！

我依舊關注着我們事業的發展！